袁振国  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主任、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秘书长、国家教育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

自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线上教育这一教育教学形态逐渐被大家所熟悉。就目前情况来看，线上教育已经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在全国实现了“停课不停学”这一伟大创举。我们在线上基本可以良好地贯彻完成基础教学任务。但是，一旦具备线下教学条件，我们往往就会放弃线上教学。在线上和线下教学条件同时具备的情况下，绝大多数学校、家长还是会选择线下教学。可以看出，线上教育尽管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还处于辅助的阶段，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应急措施。

因此，将线上教育和线下教育有机融合，仍是我们不断努力和追求的目标。线上教育不是线下教育的翻版，线上线下融合教育也不是线上教育和线下教育的简单相加，其目标和可能性在于实现“1+1>2”的效益，其最大贡献和可能性贡献在于促进教育的个性化发展，推动教育的深度变革。

当前，线上教育基础设施、人员素养、网络贯通等方面已经相对成熟。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推动线上线下教育实现有机融合，使信息化教育迈上新的台阶，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线上线下融合教育需要一体化设计

线上线下融合教育中，我们需要将线上教育与线下教育的优势同时发挥出来，释放出彼此不可替代的作用，实现二者的有机融合，这便需要从内容、形式、程序、方法等方面进行一体化设计。

在进行线下教学时，我们需要思考如何融入线上教学的优势；在进行线上教学时，我们需要思考如何将线下教学的优势发挥出来。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仅仅是把线上教育作为线下教育的必要补充，那就远远不能发掘线上教育的强大功能。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实现线上线下融合教育，才是未来的方向。

因此，在进行一体化设计前，我们首先需要明确各自的优势，进而实现有机融合。

一、线下教育的优势

线下教育是我们熟悉的教育形态，有固定的校园、固定的班级，课堂主导、教材主导、教师主导是其基本特点，具有独特的优势。

首先，线下教育可以为师生创设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为生生之间、师生之间的思想交流、情境感知提供必要的空间，生生之间、师生之间的情感体验也是充分的、直接的，实现“润物细无声”的教育目的。其次，线下教育可以使问题的反馈与解决更加及时，在面对面的教学过程中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最后，线下教育可以实现教学过程的充分互动，针对问题开展讨论、调研、实操，实现教学目标。

二、线上教育的优势

线上教育是互联网时代的新生事物，比之于线下教育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首先，线上教育拥有海量的资源。我们可以从网上随时获取无限量的资源，搜索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其次，线上教育可以实现反复获取。我们可以反复获取所需的知识，可以无限次回放教师的授课内容。再次，线上教育能够打破时空限制，分享优质教育资源，推进教育公平。线上教育具备互联网特性，教师通过一根网线、一块屏幕，便可坐在家里进行教学；优质教育资源也不再局限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只要有网络，知识便能到达任何地方。最后，线上教育可以提供自主选择权。学生可以按照自己的进度选择学习路径以及学习社区，学什么、在哪里学、跟谁学、和谁一起学等都可以实现量身定制。

总之，线上线下融合教育是把信息技术深度融入教育教学全流程，以推动教育服务供给转型升级、教育教学模式深度变革，促进终身学习、个性化学习得以更好实现，促进共享优质教育资源，促进教育均衡发展。

线上线下融合教育能够促进教学方式变革

教学方式的变革基于学习方式的变革。在现有的教学形态下，线上线下教育是不可能充分融合的，必须要对教学形态和教学模式进行深度变革。数字化、智能化与教育的深度融合，为重塑教育未来带来了可能。

总体上来看，线下教学的教学方式是“教师讲，学生听”，以教师为主导，学生是被动的接受者。尽管学生可以参与各种各样的讨论并发表意见，但总体上还是围绕着教师的教学设计和教学计划开展教学活动。这样围绕着固定目标开展教学的方式，对系统化学习是非常必要的，但也可能成为融合教育的阻碍力量。

教育的目标是促进学生自主、个性化发展，线上教育为学生成为独立主体，自主、自由地学习和发展提供了可能。一个人在教室里想要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方式来选择内容是不可能的，但是线上教育可以为学生提供不同的学习终端、学习环境、学习设备和手段，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兴趣和爱好进行选择，这为个性化学习提供了可能。这足以说明变革教学方式的重要性，而线上线下融合教育恰能促进这一目标的实现。

线上线下融合教育还会重构师生关系。学生可以选择教师，教师也能够选择学生，师生在线上线下都具有双向选择与自由组合的权利。线下教育通过学校课程体系建设，开展选课走班制，学生不仅可以选择课程，还可以选择上课时段，实现一人一张课程表。线上教育通过情感计算，深入分析学生的非认知特征，帮助教师真正读懂学生，匹配合适的学伴和导师，更好地满足其情感和心理需求。学生不仅可以选择不同课程的不同授课教师，还可以在同一课程中选择不同的线上线下教师组合。

多样化的需要、多样化的通道，每个学生都可以自主选择喜欢的教师，每个教师都可以教授更多的学生，这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呢？需要发挥一下我们的想象力。游戏化学习、自适应学习为这种新形态提供了理论和技术的准备，为新学习路径打开了窗户。这听上去很遥远，但我们可以从现在做起。

一、教师备课要备人机协同

在通过教学方式变革适应学习方式变革的过程中，教师要认真备课。备课是线下教育的一个常规工作及基本要求，教研室、教学组很重视这项工作。过去，备课包括备教材、备学生、备教法，要吃透教材，要了解学生，要准备各种各样的教学仪器、设施、工具。现在，还要增加一个“备”，即备人机协同。

在线上线下融合教育的新型教育形态中，人机协同将会成为一种重要的教学形态，人离不开机器，机器也将成为人学习、生活、工作中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

实际上，我们在生活中已经充分感觉到了人与机器的不可分离，如果没有手机，不仅会影响生活质量，还会使很多事情做不成。手机不只是一个通信工具，已经成为生活中的一个枢纽，是我们的手和膀臂、心脏器官、大脑器官的延伸。可以说，技术、科技、机器已经成为人生命的一部分。将来，随着智能机器的产生，教学过程中将会出现三个主体，除了通常讲的学生和教师，还会出现教学机器人。教学机器人能够储存人们的思想、意识，进行沟通和交流，可以对真人的行为、思想作出反应。三个主体的互动是一种全新的形态。

二、重视学习方法的指导

我们要重视知识学习的指导，更要重视学习方法的指导。根据调查研究情况来看，在线上教育的背景下，学生的差异越来越大。线上学习中，有很多学生非常自如，非常主动，非常具有选择性，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选取更好的学习方式；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学生不能够自控，不能很好地利用网络教学的优势进行学习，学习过程显得很不顺利，甚至出现了很多问题。网络背景下的学习方式是什么样的，这是非常值得重视的，需要进行系统指导。

教师在融合教育实施过程中，要更加注重学生精神提升、人格完善和价值引领，塑造学生品格、品行、品位；对学生开展融合学习的引导，帮助学生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提高学生在线学习素养和学习质量。

线上线下融合教育需要重视教学资源建设

线上线下的融合性学习，不是简单地把线下教育的内容移到网络上，更不是把一些线下教育的录像放到网上，这是远远不够的。现在，每人每天平均在手机上停留6个小时，为什么既无报酬又无奖励，人们还是不断被手机吸引？这是由它的内容及提供方式决定的。以某短视频平台为例，它有四个很明显的特点，即短小、快捷、众筹、可以随意选择。线上线下融合教育要借鉴、使用这些优势，不能按照习惯的传统教育方式铺天盖地灌输内容，要把“要我学”变成“我要学”，资源重组和资源呈现方式的改变可能比教学方式的改变更重要、更基础。

重视教学资源建设，要坚持统筹规划，注重部门协同、上下联动，完善政策条件保障机制，统筹建设平台，系统开发各类线上教育教学资源，提高资源建设效益和运行保障水平；坚持集成创新，汇聚并推广疫情期间线上教育教学积累的宝贵经验，健全资源质量标准，完善资源开发遴选、更新提高、开放共享机制，确保资源源于课堂，适应不同用户需求；坚持应用导向，强化分类指导，完善教学组织管理机制，充分激发学校、教师和学生应用线上教育教学资源的积极性，推动线上线下教育融合发展，防止以线上教育简单替代线下教育。

学校要加强信息化领导力，做好融合教育工作的整体规划、决策制定，既包括信息化等硬件建设和技术落地，也包括制定融合教育开展的评估等。与此同时，重建学校各方面的规章制度，重新配置资源，以支持和激励融合教育的开展。

线上线下融合教育，教师要不断提升信息化素养，加强对融合教育的教学设计。优化教学设计，注重教学法创新，将融合教育的优势最大化地发挥与展现。同时，教师应该意识到，线下教育不再以知识讲解为主，要更加重视学生的亲身参与和独特体验，鼓励他们在做事中学会做事，在解决问题中学会解决问题，成为适应未来的人才。教师还必须注重开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教育。在人工智能时代，所有人都可以通过网络随时随地获取所有知识，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的重要性得到进一步凸显，在融合教育中拥有与知识同等重要的地位。

另外，在线上线下融合教育中，家长具有重要作用。一是学习环境的保障。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支持配合学校开展各类教育教学活动。二是学习自觉性的强化。学习自觉性对在线学习尤为关键。在线学习对自觉性强的孩子而言如虎添翼，却可能会害了自觉性不强的孩子。家长要言传身教、身体力行，帮助孩子形成良好学习品质。

线上、线下两种模式的融合教学，是教育发展的必经之路，除了线上教育本身所具备的优势以外，还因为这种融合还有“1+1>2”的效果。充分发挥好线上线下教育的各自优势，实现线上线下教育的融合，这是时代的要求，也是时代的机遇，需要各方面通力合作，共同开创教育的新形态。

（本文根据中小学在线教学发展论坛专家报告整理，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