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ChatGPT的价值
对于ChatGPT的大火，人们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兴奋，也有人担忧。不少瞄准商机的企业家们争抢入局人工智能竞争新赛道，认为ChatGPT带来了人工智能爆发式发展的“风口”。而一些职场“打工人”在见识了ChatGPT的全能后，则开始担忧自己的工作将会被人工智能替代，甚至认为人工智能是人类发展的致命威胁。
那我们应该如何正确理解ChatGPT的价值？在笔者看来，除了危机之外，也有机遇，把握机遇更加重要。
一、重构人与机器关系的机遇
ChatGPT的横空出世，带来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改变。
变化1：人机关系性质的迭代升级
过去，人工智能可能只是被当作一种工具来看待，而如今，以ChatGPT为代表的聊天机器人不只是工具，也是人类对话的伙伴。
变化2：人类成为教育对象的同时，机器也需要受教育
未来，ChatGPT有可能成为人类教育的对象。人类可能通过编程等方式，对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进行有目的、有计划的引导和改变，让其正向助推人的成长与发展，而不是阻碍、异化、扭曲人的成长与发展。这可能会带来智能时代教育的重大转变，即让机器受教育。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成熟和广泛应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判断和决策交由人工智能去完成，如身份确认、评判作业、阅读病案、筛选简历、投资决策等，这就意味着人工智能将深度参与人类社会的许多重要活动。但要想让人工智能同人类一样，在作 出判断和决策时将社会公认的准则和人类的价值观等不定因素考虑在内，仍然需要一定时间让机器“受教育”，这是人工智能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
就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水平而言，我们还不可能对人工智能进行道德教育，但是在我们开展人工智能教育时，绝不能忽视对人工智能进行道德教育、伦理教育，让机器不仅成为人类文明的推进者，也成为人类文明的守护者。
变化3：重新理解“人”
过去，我们对人性的认识是以兽性、神性为参照物，在人与动物、人与神的比较中理解什么是“人”？何以为人？如今，在智能时代，机器成为理解人性、洞察生命的新的参考系。
在人与机器的不断比较中，我们需要重新理解人是什么？机器人是不是人？聊天机器人是不是人？此后出现的越来越强大的机器人，它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在智能时代重新凸显出来。当机器越来越像人的时候，一个古老但常新的问题再次浮现：人是谁？人为什么活着？是机器像人一样活着，还是人像机器一样活着？这些问题都是新的问题。人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因为有了ChatGPT以后重新得以凸显，让我们重新思考。
二、推动人类自我进化的机遇
人工智能在不断进化，那人类智能是不是有可能会反向退化？当机器越来越聪明，人会不会出现越来越傻，甚至出现脑萎缩等情况。
由于人类对人工智能的频繁使用，甚至过度使用，不知不觉间，人工智能于人类而言的角色将会从替代变成宠溺。我们人类可能成为被机器溺爱的孩童，习惯于被人工智能娇生惯养，沉溺于机器营造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中难以自拔，造成人类自身智能的废弛和荒漠化。
在越来越强势的人工智能面前，人类成为长不大的儿童。不是身体长不大，是智能意义上的长不大。从这个角度看，ChatGPT引发的最大危机不是职业，而是人本身。而化解危机的唯一办法是创造性地实现一种转化：把人机对话的过程，变成人类生命自我超越、自我进化的过程。这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根本的出路。
三、打破替代思维、走向共生思维的机遇
以往我们理解人工智能，总有一个惯性思路：一旦有新的技术出来，马上就会想到“替代”，比如各种职业会被替代，社会上也因此弥漫着浓重的“替代焦虑”。
“替代焦虑”背后其实是替代思维，根源是二元对立式的思维习惯，即将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人与机器对立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的是“竞争”“对抗”和“冲突”，结果把二者变成了“谁替代谁”的“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这需要我们跳出已有的思维，换一个思路：借助ChatGPT探索并创造人机之间相互激荡、相互超越的新格局，而不是相互替代。这给我们带来了新目标，即通过人机之间的“双向奔赴”，实现“双向超越”；也带来了新思维，即从替代思维走向共生思维。关键在于，要让人机关系从“此消彼长”到“共生共长”，从“单向进化”到“双向进化”，从“单向超越”到“双向超越”，最终形成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你追我赶”的共生格局。
四、理解人师存在价值的机遇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教师是谁”这个问题有了新的答案。因为不仅有人师，还有“机师”。事实上，“机师”早就已经出现了。尽管教师不可能被ChatGPT这样的“机师”所替代，但人师的部分角色、职能或作用，如设计课程、知识搜索、课堂模拟、语言翻译、作业测评等，会被“机师”所代替。
接下来，人师需要做只有人师才能做的事情，发挥人师才有的职能，包括培养学生的理想与信念、思维与情感、意志与勇气，培养学生奋斗与进取、反思与自省、创造与创新的精神。
以理想信念为例，只有人才有理想。现在ChatGPT的创造过程，恰恰是人类理想在技术时代里的产物。机器没有理想，如果有的话，也是人类赋予它的。
五、促进教师能力重塑的机遇
中国教育报曾推送过一篇文章，名为《教师会被ChatGPT取代吗？我们采访了ChatGPT，它是这样回答的……》，其中，ChatGPT答道：即使人工智能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教师仍将是教育领域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教师不仅提供知识和技能的教学，而且还能培养学生的情感和价值观，为他们提供心理支持和指导。他们的作用不会完全被人工智能取代。人工智能技术无法取代人类的情感表达能力、创造力、社交能力和自我意识，因为这些能力是人类独有的优势。
虽然大家认定，教师这个职业本身不会被ChatGPT取代，但这并不表明所有教师都会安然无恙。未来，那些“做体力劳动的脑力劳动者”，是随时可能被淘汰的“高危人群”。所以，这些教师的命运不是被替代，而是被淘汰。未来的教师教育、教师发展，就要在怎么避免被机器淘汰的意义上去做研修，去推动教师成长。
直面ChatGPT，教师最需要哪些本领
那么，在ChatGPT的步步紧逼下，教师最需要掌握哪些本领，才能绝地反击、绝处逢生？
一、善于挖掘和转化人机对话的育人价值
哲学家马丁·布伯曾在《我与你》中提出，世界的本质是关系，而对话是最好的关系体现方式。而在人机时代，对话会变得更加丰富。当ChatGPT进入课堂，课堂上会形成一种非常复杂的对话关系，将会出现“生—机对话”“师—机对话”“师—机—生对话”或者“生—机—生对话”。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对话都具有育人价值。如何让人机时代的对话具有教育意义和育人价值是教师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方面，教师要通过挖掘人机对话的育人价值，为学生丰富对技术工具的理性认识，掌握与机器对话的路径和策略，提供唯有在人机对话中才可能获得的学习经历和体验，提升只有在人机对话中才可能生成与发展的思维能力、情感能力与审美能力等，最终学会在人机对话中学习和成长。另一方面，教师将人机对话的育人设计引入教学设计，来干预、引导课堂上的人机对话过程，实现这一特殊育人价值的创造性转化。
二、善于选择并且教会只有人师才能赋予学生的教学内容
“什么知识最有价值？”“什么能力最为关键？”有了ChatGPT之后，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和回答这些古老、基本的问题。因为，ChatGPT不仅是个技术平台，也是新的尺度、新的标杆。
比如，以ChatGPT作为新尺度和新标杆来思考，教师需要教授学生哪些知识和能力？我们得到以下基本准则：凡是人工智能擅长的知识和能力，教师可以少教甚至不教；凡是人工智能不擅长或者无能为力的知识和能力，教师需要多教或重点教。例如，教师可以不再教授记忆型、计算解题型、考试训练型的知识与技能。ChatGPT是考试训练的天敌，最擅长记忆和计算，在它面前，那些曾经需要死记硬背、反复训练而获得的各种知识和技能不堪一击。
因此，未来的教师要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投向那些人工智能无法或不能替代的知识和能力，如学生价值观、高阶思维、好奇心、想象力与审美力的培养等。这预示着，当下对核心素养的理解，以及新课改与新课标的落地实施，同样需要以ChatGPT为新尺度和新标杆，重新加以解读、设计、实施和评估。
它也在提醒我们，教师在选择教学内容时，要更加注重对学生价值观的培养，这是人之为人的底线与尊严；要更加注重改变思维与提升思维，包括批判思维、创造思维、编程思维以及模块思维等智能时代最需要的思维能力；要更加注重情感教育，机器可以模拟情感的各种表达方式，但无法像人类那样拥有真实的情感世界；要更加注重对学生意志品质的培养，机器永远不会疲惫，无法真实地感受到挫折、沮丧和绝望，然而，这是人生的常态，为此人类特别需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勇气。
三、善于与“机师”协同育人
当前，人师与“机师”共同进课堂、同上一节课，已经成为现实。人类课堂自此变成了“人师+学生+‘机师’”的三位一体式课堂。这样的课堂对教师的专业能力提出了新要求：要有和ChatGPT协同育人的能力，即“人机协同育人力”，构成“双师”协同课堂，发挥各自优势，协作完成教学任务。这种协同，不再只是人与工具的协同，而是两类智能的协同，是两类主体或两类人的协同：人与机器人的协同。
这种协同的交互性、生成性及其复杂性亘古未有，对教师的挑战也前所未有。一旦当ChatGPT在教育领域呈现超越态势时，ChatGPT便有可能会偏离教师控制，因此，构成“双师”协同课堂对教师的教育观、教学创新及教师专业发展内驱力等多方面产生冲击。
育人的最高境界是在协同中融合。在协同育人共同体里，人师主动展现并发挥独特、不可替代的育人能力，同时牵引或带动“机师”协同育人的能力，都是未来教师必须掌握的新本领。而不管什么本领，都意味着人师亟须在和ChatGPT的对话中，同步完成自我智能、自我生命的进化升级。只有这样，教师才可能绝处逢生、稳如泰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