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南京育英外国语学校校长华明友  本报记者 耿宇辰 高军梅
     在当前课程改革的背景下，一个校长的基本职能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引领方向、领导教学、发展教师、创设文化。但这只是一个普适性的要求和评价标准，如果一个校长试图超越平庸、追求卓越，则必须对学校、对教师、对学生、对人生有更独到的见解。
     2006年，我就曾与华明友校长进行过深入的交流，倾听了他之于教育、之于学校、之于理想的诸多感触。客观而言，在当时教育形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大运动量的教育行为还广泛存在，低层次的技术操作一度让他非常苦闷，“应试”与“素质”真的就是非此即彼的不二选择吗？教师和孩子，必须享受“非快乐”的教育吗？
对于华校长来说，他一直不能忘怀的是他对于“纯正教育”的追求。他所欣喜和欣慰的是，这永远是一个过程，而非结果。虽然坎坷波折、风生水起，但是他只是听从内心的声音，不断地思考，行动，再思考，再行动，从不矫饰，亦不盲从。
     所以他在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毅然决然地投身于本不熟识的民办教育领域，继续着拨云见日的种种尝试。应该说，他用他的行动完整地诠释了现代校长的功能，在做一个纯粹的校长和办一份良心事业的同时，树立起了“克星斯玛”式的人格和行为魅力，“求真、向善、崇美”的理想，构成了他追寻教育梦想的关键词，也赋予了他独特的人生底色。
     当这种“特殊性”反射到他的教育思考和教育实践上时，便呈现出迷人的光彩。不矫饰地说，正是如他这样的校长，支撑起了中国教育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光荣与梦想。
——题记

     问：您2006年时曾经和我聊起过，再拼一年就退休，但2008年您却“退而不休”来到了育英外国语学校。据我了解，您退休之前，就有很多外省市的民办学校想要高薪揽贤，您为什么毅然留在了南京？为什么没有去职赋闲？
     华明友：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我，“你都60多岁了，还这么辛苦干什么？”说到底，就是还想为教育事业再做点事。
     2007年，我从南京二十九中退休之后，育英外校的张婉华校长多次邀请我接任育英外国语学校的校长。
     我和张婉华校长是老朋友了，彼此非常熟悉。张校长是一个怀有纯粹教育理想的人，而且做事认真负责，敬业精神非常强。说起来，我们包括现在育英外校的很多老同志之间，都有很多的相似。我们总感觉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但是距离我们心中的那个“教育之梦”的实现还有很多可以提升的地方。所以你看张校长今年都79岁了，但她仍然坚持早上7点多到学校，晚上5点多才下班回家。这种行动，完全超脱了功利色彩，是对教育执着追求的最好诠释。所以她的力邀让我非常感动，而且学校里还有那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志同道合的同志，这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境界让我神往。
     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与育英外校其实颇有缘份。1993年春，我们在学习邓小平同志1992年“南巡讲话”的基础上，开始思考改革办学模式的问题。我们认为，教育的改革，应该根据当时社会经济的总态势来认真审视自己的方位，敢于面对市场，迎接挑战。当时我在丰润中学（今科利华中学）当校长。因此，当市退教协会张婉华等老同志与我商议联合创办育英外校时，双方一拍即合。是年3月，我们在联合组团去上海考察了新世纪中学、杨浦高级中学等一批民办、私立学校之后，就立即着手筹备建校工作。经过仔细研究，我们制定了一个翔实的方案，提交给张连发副市长。张副市长批示：“这是新生事物，应予以支持”。同年4月12日，育英外校正式挂牌，成为了南京市第一所“民办公助”性质的学校。我也有幸成为了育英外校的第一任副校长和董事会成员。1995年，南京进行区划调整，丰润中学划归玄武区管理，我被调回鼓楼区，任二十九中书记，1998年起任校长。没想到在我退休的时候，还有这样的机遇，一面是好友的邀请，一面是曾经留下美好回忆的校园的召唤，我没有理由推脱。
前几天，江苏公共频道《晚霞》栏目组来我校做调查，问了几个有趣的问题——你们这些老校长为什么还要创办育英外校？为什么至今学校里还有那么多老教师在教育一线奉献？你们就真的不想享受一下生活吗？
     我认为，从事教育有三种境界：第一种境界是把它当做饭碗，第二种境界是把它看成一种职业，第三种境界就是把教育办学作为终生追求的理想。我们这些老同志，说到底，对教育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苦点累点算不了什么，大汗淋漓、乐此不疲。说我们“崇高”也好，“傻”也好，这就是我们眼下享受的生活状态。

     问：2008年9月份，您终于回到阔别15年之久的育英外校。听说您接任之初，就提出了“返本开新”的工作思路，并且大刀阔斧地进行了课程改革，请您具体谈谈您的改革实践及其成效。
     华明友：我认为，一所学校想要永葆其鲜明特色，既要一以贯之，又要与时俱进；既要保持学校优良的办学传统，又要不断开拓创新，即“返本开新”，这是实现学校持续提升的必要条件。为此，接任育英外校后，我主要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总结育英外校的经验，提炼学校的传统和精神。经过一年多的分析，我把育英外校的精神概括为“艰苦奋斗、求真务实、开拓进取”；确定了“以人为本，对每一个学生负责”的办学理念；明确了“自强不息，追求卓越”的校训等。这是每一位新任校长必须要做的事情。每一所学校都有它的“生命密码”，只有了解学校，找到并正确解读它的生命密码，才能从中探寻新的工作思路和方向，以传承和弘扬学校的优良传统和内在精神。
     第二，进行课程改革。近两年来，我校狠抓教师队伍建设，严抓课程改革，切实推行以“导学案”为载体、以“问题学习法”为抓手的课堂教学改革。我校的“导学案”不同于过去的教案，也不是课堂的练习卷，是老师们根据学生的认知水平，围绕课程标准，紧扣教材，为指导学生主动学习而集体编制的学习方案。其基本结构包括“教学目标、知识梳理、导学过程、当堂练习、达标测试和小结反思”；其编制过程包括“超前备课、轮流主备、集体研讨、确定方案、二次备课、师生共享”。同时，我校在推行“理想励志教育、行为习惯养成、意志品质培养”的同时，给予学生学习方法的指导。学校发给每位学生一本《学习宝典》，帮助学生“随时发现问题、随时记录问题、自主解决问题、反思改进问题”，培养学生自主学习，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问题导学法”的引入，不仅使学生自主学习、合作探究的热情空前高涨，而且推动了教师的校本研修和专业发展。学生的学习方式和教师的教学方式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革，使整个课堂充满了生命的活力。2009年，我校还申报了江苏省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课题《民办中学基于有效教学转变学生学习方式的实践研究》，并将在2011年6月14日正式结题。这两年来，课题研究与课改实践相互支撑、相互促进，取得了双丰收。
     第三，全面推进素质教育。课堂是素质教育的主阵地，除了对课堂有效教学的探索与研究以外，开展丰富多彩的校园活动也是拓展学生素质全面发展的必要手段。去年，我校成功举办了“世界中学生水资源保护研讨会”；上海世博会期间，我校圆满承办了第六届地球青少年会议，即“中日青少年和平协作会议”。今年，我校与香港浸会大学附中进行了学生交流活动，香港选出的学生代表，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住在学生家里，体验中国大陆的教育环境和氛围。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关起门来办学”是肯定不行的，必须博采众长，这样办出来的学校才有生机，才有竞争力。与此同时，我校坚持“育人为本，德育为先”，积极开展了以“好习惯教育”为载体的“自主性发展”的德育工作。德育工作扎实有效、生动活泼。近两年，我校先后邀请彭勃等多位老将军和赵蕊蕊、莫惠兰等多位奥运冠军来校，与学生交流互动，赢得了积极反响。
     严格来说，这三件大事，都还在进行中，需要进一步打开思路，进一步做精、做细、做出品位。但我坚信，只要我们遵循教育规律和学生成长规律，学校的各项改革都会取得良好的效果。
     其实这些事情，兄弟学校都在做，有不少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回归教育的本源。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即希望做一些探索和努力，朝着我的教育理想近一点、更近一点。现在所有的工作，说到底，是一种铺垫、一种追求。

     问：我们注意到，您在育英外校进行的一番改革，与您之前在素质教育方面进行的探索是一脉相承的。这么多年来，您一直致力于贯彻“以学生发展为本”的办学理念，探索建立可操作的素质教育运行机制。尽管经受了诸多曲折坎坷，您仍坚持自己的教育理想，让我们非常钦佩。请您简要介绍您的探索历程，并谈谈对当今素质教育的一些看法。
     华明友：我所追求的教育理想，是一种和谐教育，即“学校工作，以育人为本；育人目标，以素质为本，促进学生实现全面素质与个性特长的和谐发展”。我希望通过对“和谐教育”的追求，达到学生全面素质和个性特长的全面发展。我们希望把学生培养成为品学兼优、身心健康、个性优良、特长明显的新世纪人才。
     其实，这些年来对素质教育进行的探索和思考，我在自己的著作《现代中学校长的实践与思考》中，都有收录。对素质教育的思考，我是从1999年开始的。2001年，我在《中国经济信息》杂志上发表了《教育新理念下素质教育运行机制的探索》一文，具体介绍了我之前对素质教育的一些尝试。我们先后构建了“三结合的三维立体课程体系”；实行了“学生素质发展合格证书制度”；实行了“学分制”，改革《学生成绩通知单》等举措，收效都很明显。
     我在担任南京第二十九中校长时，就非常重视中外交流活动。我们在美国、澳大利亚、日本、新加坡，还有国内的台湾、香港、北京、新疆、西藏等地区，都建立了友好学校。我们学校致力于对外开放，拓展学生视野，以培养具有中国情感和中国灵魂的，并且具有世界眼光的中国人。这在全国来说都是比较超前的尝试。
     总的来说，现在教育形势日渐向好，胡锦涛主席专门发表讲话，要求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注重培育学生的主动精神和创造性思维，把促进学生健康成长作为学校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这实际上是高层决策层实行铁腕推动，要求全面推进素质教育，这更加坚定了我对素质教育的信心。但素质教育的发展，任重而道远。我认为，着眼于人的全面发展、负责任的教育，才是真正的素质教育。但如今，生存就业竞争空前激烈，家长“望子成龙”的定势思维尚未得到彻底纠正，再加上部分社会媒体在教育宣传报道方面存在一些误区，在社会上产生了错误导向，导致教育的价值推手和评价体系出现了一些问题。2005年，由于物理化学试题偏难，造成当年二十九中升学率有一些下降。有些媒体不了解情况，做出了一些片面报道，给学校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们仍然坚持素质教育发展方向，同时进一步提高教师教育教学的能力。终于，一年之后的辉煌，让二十九中重新赢回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尊严和荣誉。
     “教育，舞蹈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在现行的评价体系下，我们要寻求素质教育和应试能力之间的平衡。我认为，若想要在两难之中取得双赢，最终仍需要学校加强内部管理，提高老师研究教育教学的能力。我常对老师们说，“仰望星空，追求理想”与“脚踏实地，提高成绩”，一点也不矛盾，关键看我们在提高应试能力的同时，还能不能坚持德育为先，坚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如今，素质教育已经作为国家的基本国策写进法律，成为国家意志。但要真正实现素质教育，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所有关心教育的有识之士前瞻性地考虑问题。仰望星空，我们的教育理想还未完全实现，但我们可以像航海者一样，借星光的位置而航行，早点找到回家的路。
     华明友：江苏省劳动模范，南京市“建设南京”有功共产党员，南京市名校长，江苏省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团专家组成员，江苏省评估院专家组成员，中国民办教育家协会副理事长，江苏省教育学会民办教育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南京退离休教育工作者协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