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肖爽李娜
如果说今天的教育正行走在风口浪尖上，那么课改无疑是浪尖上最炫目的浪花。
上海市闸北中学校长刘京海谈起中国课改时一语中的。他说：“由于国家课改在体制机制上改革相对滞后（现在看来短时间不可能有大的变化），这就决定了学校课改，尤其是我的学校课改一定是‘戴着镣铐跳舞’。要想在有限的空间里把舞跳好，实属不易。”
课改是基础教育第二轮改革的简称。简单地说就是以学生为中心建立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模式。实质上，课改就是要唤醒老师的教学热情，学生的内在潜力，让师生发展走上健康之路。
定义只是基本概念。实际操作中，从2001年课改实施以来的十一年间，学校里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课改的实施对升学产生了哪些影响？老师“变着花样”的上课是否达到高效？学生的素质教育成果和学习成绩有没有实现双赢？家长对课改的效果满不满意？……这一系列问题引发了所有关注中国教育发展的人的反思。
本报记者就此采访了东海县西双湖中学校长卢佰选、南京市南化中学副校长黄海旻、射阳县洋马初级中学的王文忠三位老师，让我们听听十年来，学校、老师和学生在新课改的魔术棒指挥下，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记者：新课改的目标是改变课程“难、繁、偏、旧”现状，减轻学生负担，推进素质教育，在您的学校，目前现状怎样？
卢佰选：我们学校主要按照课改的要求，来规范教学行为。首先，学校开足开齐国家课程和地方课程。其次，严格作息时间管理，确保作业不超过1.5个小时，逐步实现减负增效。再次，树立健康第一、生命第一理念。每天保证学生有1个小时以上的大课间活动时间；我们的特色课间太极拳操，以及运动会、各种比赛等等，都是为了让学生的身心素质同步提高。另外，学校的德育工作、课程改革、教师队伍建设、评价体系都是围绕素质教育来开展的，可以说效果不错。
黄海旻：我们学校在分析现状后，下定决心进行课堂教学改革，改变以往课堂教学中气氛沉闷、方法简单、容量狭小、过程乏味、效率低微的现象。目前，我们正在实施“三一五”的教学改革工程，以激活学生为基点，重在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培养学生自主与合作学习的能力，从而保证初中课堂教学实效性的提高。由于符合校情学情，学生很喜欢，实际操作性强。全校投入到这场课堂教学改革中，经过三年的努力拼搏，我们的课堂模式已经连续两年推进率在本地区排名第一。
王文忠：我们学校历来重视学生能力的培养。“新课改”刚一提出，我们就“摸着石头过河”，开始了探索适合农村学校特点的“新课改”路子。例如以学生为本进行分层教学；针对“中国药材之乡”的特色，开发了校本课程《药苑撷英——中华医学简史暨常见中药材的种植加工与销售》；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方略等，让广大教师能够直面专家，提升课改能力。目前，学校的教学质量一直走在全县的前列。
记者：新课改的十年，很多学校借机实现了突破，比如山东的杜郎口中学等，从课堂模式到教师队伍管理都建立了新的评价机制。许多去参观学习的老师在回归本校后在实际操作时，给本校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分别带来了哪些改变呢？
卢佰选：我认为教师最主要的改变是选择和运用教学方法的观念变了。比如有的老师利用“情景教学法”将优美的画面、悦耳的音乐带给学生；借助“讨论法”调动学生积极参与；“诵读法”也侧重于让学生自读自悟……这些教学方式的改变必然导致了另一种新的理念的诞生和实施——那就是学生学习方式的变革。我们学校的学生现在普遍学习的自主性很强，因为老师把课堂还给学生，尊重学生，让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人。总而言之：“开放式教学”让学生感受到学习的快乐，只是老师其实比以前更累了。传统课堂里，学生以听为主，老师容易控制课堂；在开放式课堂，你不知道学生会提什么问题，因此对老师驾驭课堂能力的要求更高了。
黄海旻：我们学校要求进一步改进课堂教学方式，提高教学质量和效益。主张严格控制学生作业量，切实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重视对学习困难学生给予更多帮助，努力使所有学生共同进步。
我认为，教师要重建课堂教学，让教学的重心由教向学转变。从学生发展的角度设计教学过程，在引导学生主动学习知识，掌握技能的过程中，让学生主动、有效的学习，注重学生情感态度价值观、创新精神、个性及实践能力等方面的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初中课堂教学实效性的提高。
记者：课改的初衷是为了孩子，而目前很多地方学校的课改陷入了“怪圈”，学生积极，但老师、家长并不积极；差学校积极，好学校不积极，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何在？
卢佰选：这种情况的产生应该说是情理之中。学校想实行，但担心教学改革会因给学生“松绑”，而导致升学率下降，家长更加担心学生升学受影响。而课改的初衷是用新教学模式对学生进行素质和健全人格的培养。一些家长提出建议，在中小学校普遍成立家长委员会，实现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之间良性互动。其实，家长普遍不满应试教育，如果学校把道理和措施讲明白了，相信大多数家长会支持“新课改”。
有的“好学校”现在的升学率就达到90%以上，如果推行新的教学改革，一旦升学率下降，那么谁来承担责任？所以条件较好的学校普遍改革动力不大。当然，也有部分名校开展了新的教学改革。但其实，只要高考改革没有实质性进展，地方政府依然用升学率评价学校，还是会制约学校改革的积极性。
黄海旻：这种“怪圈”并不怪，在教学目标、考试制度、社会对教育的认知等因素得不到改变的情况下，家长只关心自己的孩子能否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大学，这时学校实施课改难免会被捆住手脚。
名校之所以成为名校，靠的是优质生源。有了优质生源的保证，名校的教师可能比薄弱学校的教师付出少但回报大，往往是名利双收。而目前改革成功，在全国有了一定影响力的几所中学，如杜郎口中学、洋思中学、东庐中学都是在学校发展陷入困境后，面临着生存的危机，置之死地而后生，逼不得已而进行了改革。名校没有面临生存危机，在目前的状态下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自然不会积极地投入课改当中。
记者：如此说来，现行高考评价体系不变是新课改的最大阻碍？
卢佰选：教学评价有时和课程改革、教学改革是平行的、独立的关系。就高考来说，它和课程改革、教学改革就是相对平行的关系。高考是高等院校选拔新生的入学资格考试，它是为高校选拔人才服务的，是一种社会选拔机制。但是，高考是否要适应课改，要依附于课改呢？高考的基本指向是选拔甄别，而新课改的评价原则是反对选择甄别，二者如何能统一协调呢？放弃了选拔甄别，高考就不是高考了；而赞同选择甄别，新课改则又失去了自我。面对这种情况，就是各自保持相对独立性，关注对方而不干预对方。
黄海旻：如何客观公正地评价一所学校，至今，教育评价依然是模糊的，高考上线数仍然是决定学校荣辱的一把尺子。除此之外，一校之长用人没有自主权。学校用人要通过人事部门的招聘，而简单的书面考试和试讲难以考察出一个人的实际工作能力和综合素质。招来的教师不一定是学校最需要的。因为人不是学校聘的，工资不是学校发的，校长对教师不能做到有效的考核与管理。目前教师队伍整体素质良莠不齐、责任感参差不齐的现状，也是阻碍新课改的重要因素之一。
王文忠：实事求是来说，农村初中实施“新课改”确实存在着一些制约因素。教育的功利性太强，使教育渐渐地迷失了它的本源。领导、家长期盼的是升学率，考核的是学生成绩，是人均分，这就导致不少学校的校长、教师都围着升学率转，把“培养学生能力、发展学生智力”当成是一个口号而已，走老路、大搞题海战术，学生的厌学情绪依然存在。
记者：回顾十年课改路，作为一名一线的课改实施者，在收获成果的同时，您觉得在实际操作中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对它的未来又持怎样的看法呢？
卢佰选：就我们学校而言，变化很大，感悟很多。教师角色的再定位，让学生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课堂变得鲜活灵动，教师快速成长等等，这些都是很实在的效果。但是，我们也依然还有困惑。比如：1.对合作学习的操作存在困难，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流于形式，表面上热热闹闹，实质却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肤浅和浮躁，实际效果不理想。2.教学预设性太强。学生的思维按着教师事先设计好的圈套钻，老师课堂教学的目标就是把学生引入“陷阱”之中。3.评价的科学性不够。缺乏科学的评价机制，这恐怕是难以新课改推进的“瓶颈”之一。考试评价制度不作深层次的改革，新课改就难以向纵深的方向推进，只能停留在口头上、教研课上，教师、学校、学生也只会更多的为考试这一指挥棒服务。
黄海旻：现在的社会正朝着多元化进步，希望我们的教育也能为学生提供多元选择，为成才提供更广阔的空间。希望同学们从我们的教育中获得的不仅仅是知识技能，更要获得对人生的美好的梦想，还要具备高尚的人格，对自身、家庭、社会的责任感，并能怀揣一颗感恩之心，懂得回馈父母与社会。而这些恰恰是我们现在的教育所缺失的。
王文忠：从目前的教学效果来看，新课改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但是众多客观问题的存在也制约了新课改的发展，需要我们不断反思与改变。比如教师的合作精神不强；教学设备落后影响师生活动的进程和质量；农村学校中大多负债运转、资金不足等的现实困难。
不难看出，新课改采用的启发式教育，培养学生的素质，提高学生主动学习能力的精神深入人心，成为当下基础教育的宗旨。诚然，有人说，课改不过是“皇帝的新装”，也有人怀念说，从前没有太大升学压力的教育才是真教育，但是我们更应该看到一线教师们已经在用他们的创意和行动，为新课改的实施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新鲜的血液；教育专家们也在反馈中不断地反思总结和补充提高。可以肯定，对新课改的争议是由于它行走在传统教育观念和国际教育趋势接轨的路上。
就像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主任助理刘坚教授所说：“没有困惑苦恼、甚至彷徨，说明课改还未真正启航；没有问题和挑战，说明课改仅仅停留在表面；没有争论甚至反对声，说明改革还没有触及问题的要害。真正意义上的改革，一定伴随着制度重建，一定冲击文化传统，一定触击人的心灵。”
教育上的改革不可能是静悄悄的，它涉及到千家万户，深深地影响着未来。
